全国两会上很少出现代表或委员之间的争论，而高级领导干部之间公开发表不同意见，就更为罕见。因而3月9日政协小组会上，原铁道部副部长胡亚东与国家发改委原副主任朱之鑫之间的争论，就格外引人关注。
《中国企业家》3月10日报道，政协小组会临近结束时，胡亚东突然打开话筒，称发改委的年度发展计划应该进行细化表述，不要提什么“研究制定”“积极推进”“大力提倡”，而应当将政府性质的投资、财政投资、安排什么项目及安排多少等说清楚。胡亚东还指出，计划中有关城市综合管网的表述不确切；对此，朱之鑫表示“支持地下管网建设”但规划如何安排需要进一步确定，表示地下管网非常复杂；胡亚东认为，很多小城市的城市化，除了个别核心区，其他地方污水垃圾很成问题，是发展理念有问题，是究竟愿不愿意投入“地下的看不见的事”的问题。朱之鑫继续做出回应，胡亚东之后再度提出质疑。
我们应当为胡亚东委员在政协小组会上就发改委政策计划提出批评和建议的举动，给予肯定和赞赏。全国两会上，争论很少，但不代表着代表、委员们对所有问题、政策包括是很多细节都持同一意见。争论少见的原因，很可能是代表、委员们担心出现争论的现象，受到社会舆论的错误解读；又或者，因为全国两会议程紧凑，一番争论可能造成会议、议程延时；还有，可能担心因引发争论，而破坏代表或委员之间的个人关系，甚至影响工作关系。
上述这些顾虑，都是毫无必要的。习近平总书记曾在在全国组织工作会议上指出，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严格党内生活，是加强党的团结统一，是创造力、凝聚力、战斗力的保证；而在2013年春节，习近平总书记在与各民主党派中央等方面人士座谈时又提出，（民主党派和党外人士）要敢于讲真话，敢于讲逆耳之言，真实反映群众心声，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此，无论在全国两会，还是地方各级两会，党内同志和民主党派、党外人士公开就具体工作提出批评，哪怕是会让一些部门和领导干部感到流汗、头痛，甚至有些难堪的批评，也是完全恰当的。
至于因为两会议程紧凑，而没有就具体工作、相关的报告内容发表意见的做法，就可以认为没有很好的履行“参政议政、民主监督”的要求。在很多政策尚未付诸实施、广泛推开之前，如果一些代表、委员因为知识经验、经历等因素，发现政策内容存在问题，就应当果断提出，以减少相关政策的“试错”代价。而这也更好的体现了对国家和人民负责。另外，对有关部门和领导干部的工作，或这些部门、领导干部主推的政策直言不讳提出批评，尽管可能在当时“红脸”，却很可能因此避免对方在实际工作中犯错、承担问责责任。代表、委员之间，以及代表、委员与列席两会的党政机关部分领导干部之间，都应当建立起诤友的关系。笔者以为，批评加追问，应成代表、委员履职新常态。
此次，胡亚东委员对发改委的政策计划提出批评和建议，本意显然是希望国家发改委能够更好的拟定年度发展计划，工作思路更加清晰，取得更大的工作成绩，也更清楚的接受国家最高权力机关（全国人大）及全国政协等方面的监督。他所提出的批评和建议，不能不说切中了问题的要害。
“研究制定”“积极推进”“大力提倡”这样的表述，不仅出现在了国家发改委此次提交全国两会审议、讨论的年度发展计划之中，而且也常见于一些地方和部门的总结、计划、报告。这些表述的共同特征是模模糊糊，缺失时间、人物、数量及项目名称、目标、投入成本、预定收益等多项指标的具体表述。将总结、计划、报告写得模模糊糊，不加入前述指标，可以给实施部门创造更大的回旋余地，但也不妨说，因而使得实施部门没有了推进实施的动力，甚至也很难调动起相关地方和其他部门的协作配合热情。这样的模糊表述套路，究竟出自于谁、最早出现在什么时候，已经无从考证，但延续至今，其危害是显而易见的。胡亚东委员挑破了这样一个问题，这非常值得赞赏，希望接受审议和讨论的国家发改委等各部委，以及各级地方，都能就此改变计划、报告的写法，摒弃模糊表述，将成绩、问题、思路、举措都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胡亚东委员有关城市综合管网建设目标严重滞后所提出的批评，以及朱之鑫委员为此作出的回应和辩解，已经可以很清楚地说明问题。地下管网建设是城市综合配套的重要组成部分，长期以来，国内无论是一线大城市，还是基层的中等城市和县城，看重地上政绩工程、形象工程建设，而对地下管网不够重视。
尽管近年来，社会舆论对这方面问题提出持续批评，推动国家开始重视地下管网建设，提高城市化发展的综合水平，但有关部门对此推进的力度相比对其他方面工作的落实，要低得多。而“钱都准备了，但规划走哪需要进一步定下来”的尴尬，更表明城市化推进带有相当的盲目性，事实上是在没有确定地下管网建设的情况下，过快甚至有些盲目地实施城市化，造成了“个别核心地方漂漂亮亮，稍微出去一点，那些污水垃圾啊”的低水平城市化扩张结果。希望国家有关部门能够重视胡亚东委员，以及其他有关代表、委员、专家此前就同样问题提出过的批评，建立并公开时间表，来分别解决城市化新建区域及已建区域的地下管网配套问题。
文/郑渝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