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8日夜时时在恶梦中惊醒，27日早我醒来给妈妈打了电话，问这几天家中可好，却得知我最亲爱的外婆于前天下午脑溢血突发被送进医院抢救的坏消息，妈妈说外婆的病情非常不好，家人怕影响我工作才瞒着我。话音未落我已哭成泪人，原来我与外婆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千里之外我就有不祥预感。放下电话我立即请示单位、订好机票、收拾行李往机场赶。本是晴空万里的香港突然飘起了阵阵细雨，阴雨霏霏间，我恍恍惚惚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登机、如何落地，心里只有一种念头：外婆您要好起来，我来看您了！夜里八点抵达萧山机场换车往家飞驰，此刻高速公路上车很少、路很黑，千里归程、心急如焚。赶到家中，医院重症监护室已经不允许探视病人了。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外婆的子女和孙辈都已在重症监护室门外候着，在规定时间内我们排队来到病床前，我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外婆，她在病床上昏迷不醒。那张我熟悉的面庞却因病中抽搐而干瘪焦黄；外婆的身上插满了针管，她曾经是一米七二的大个子，如今躺在病床上，一夜间却变得那样瘦小。我克制住眼泪，生怕外婆有知觉见到了会不开心，只敢紧握住她的手，感受她的体温，泪还是不争气地湿透衣襟。外婆手暖暖的热度让我回想到儿时她牵着我的手去买糖吃，远游在外每次向外婆告别时，她总握住我的手不断叮嘱，那种暖我终生难忘，亲情在手与手间、心与心间传递。我甚至以为外婆虽然认不出我了，但她的手是热的，她很快会好起来。
探视时间到了，我回到家中安慰八十六岁高龄的外公，他一直不能相信，外婆前天上午还好好的在家附近遛弯，怎么突然就进医院了。我们担心外公受刺激影响身体再三安慰他问题不大，这时候却接到了医院的噩耗———外婆因再次脑出血，抢救基本没有希望了。当我再一次来到医院的时候，“欲断魂”三个字也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握着她冰冷的手把她护送回家，却无法相信那个爱笑爱说话的外婆就突然与世长辞了。5月我回家探亲她与我长谈，询问我赴港事宜；9月她健健康康地与家人欢度中秋；28日她还在家做简单运动、劳动，怎么一起身就突然昏倒，进医院抢救两日不到竟然就永远离开了我们。
守在灵堂，守护在外婆身边，端详着她的照片与她对话。外婆大名赵爱珍，享年八十三岁，祖籍浙江温州，从她父辈起迁入安徽广德县桃州镇，她十九岁嫁给外公，两人恩爱相伴六十四载。外婆一生勤劳善良、孝敬长辈、相夫教子、热情助人、坚强干练。外公是读书人，外婆虽念书少，也喜跟外公学书习字，她和外公相敬如宾，每天有说不完的话，两人育有四女一子。外婆里里外外把丈夫和子女照顾得细致周全，是持家的好手。我童年的回忆里大部分都是外婆的影子，清楚记得我孩时的衣服和鞋多是外婆亲手裁剪制作，上面的图案都是她一针针绣上去的。
在我的记忆中，外婆做事风风火火、说话干干脆脆，是邻里夸赞的“能干人”。她是那么神清气爽，总是思维清晰地跟我们对话，让我们多关心外公，多回来陪外公聊天；因外公血压高、听力不好，平日里是外婆充当外公的翻译帮助我们交流。病发那天早晨，她还像往常一样帮外公清洗当天要换的衣服。她是那么爱干净爱美，个子高、腰板直被人称作“衣架子”；她是那么宽厚明理，从小就教我们“有理走遍天下，做人要懂理”。当初我去北京读大学以及找工作，虽然她想我这个外孙女陪在身边却还是鼓励我好好念书多出去见世面。我们孙辈5人，都是受她和外公的影响、教育，喜欢念书、与人为善，如今我在北京任职于中央国家机关，现又被派驻香港工作，表妹在无锡任国家公务员，表哥报名参军并在部队提干，二表弟学成回来在银行供职，最小的表弟考入上海师范大学后又报名光荣入伍。我们都是在外公和外婆的潜移默化下，好好学习，并在热爱的工作岗位上挥洒青春、踏实工作、老实做人。外婆一生勤俭持家，不舍得吃、穿、用，把最好的留给子孙，她静静地离开了，不愿给子孙带来一丝劳累。
我们一直陪在外公身边，他太想念外婆了，得知噩耗他老泪纵横，在他眼中，外婆是最贤的妻。外公翻看过去的老照片，告诉我，他俩相伴64年了，基本没有吵过架，他不知没有了外婆自己还将如何生活下去。所谓“生死两茫茫”，我想此刻强烈的悲伤和孤独正侵蚀着他的内心。我也特别想外婆！外婆，您是我的大地，我总觉得，咱们没有分离。这回我还是回家来看看您，只不过您睡着了，我离开的时候您还是会轻声说，莹莹下次回来多玩几天，和外婆说说话。我高高个子的外婆还是会牵牵我的手，目送我远去。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我们做儿孙的痛楚。我曾自豪于自己成长于一个长寿家庭，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健在，一回家乡便可见到他们，而现在失去了外婆才更加明白要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虽从懂事起我渐渐明白了生命终有天各一方的那一天，但是当那一刻真正发生时，那种无能为力和无法面对的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我很懊悔自己为何不能一有假期就回来看望四位老人，而常因琐事而改变了行程。记得看过一个视频，讲述的是，如果父母已经60岁，假设他们能够活到85岁，而外地工作的子女每年能有两周(14天)的时间回家陪伴父母，那么最多也只有350天能够与家人团聚，这天数还不到一年，比起父母含辛茹苦培养我们二十多年来，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最亲爱的外婆，我很爱您，很想您！阴与阳的世界因情而不断，生与死的轮回因爱而循环。生命的长度固然很渴望，爱与被爱的质量更加重要，我有感应，我们并没有分离，您已住进了我们的心里。外公在小文里写道：“一家之计在于和，有才德的妻子是最好的奖赏。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拿秤，怎知斤和两。互相信任才算好伙伴，互相关心才算幸福的家庭。”你们用一辈子的相亲相爱为“大家庭”做了最好的诠释，我们会把您对“家庭”最朴素、最经典的诠释传承下去，爱家顾家、相敬如宾；把您勤劳善良、宽厚待人的品质传承下去，教给您的子孙后代。我想，生者更好地活着就是对逝者最大的宽慰。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谨以心上最洁白的花和最深的思念献给我敬爱的外婆。外婆安息！相信您已化作最亮的星星在天上注视着全家，伴我们前行。
编者按：
外婆，一个勤劳慈祥的代名词，装有每一个外孙外孙女最真切的感动；妻子，一个善良朴实的代名词，沉载着每一个丈夫甘苦有伴的温馨。他们动人心弦的字里行间，让我们更加清楚，面对逝者，我们虽总有诉不尽的哀伤，但面对生者，我们还应当且行且珍惜。
陈 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