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连续报道张铁林坐床风波以来，真假活佛现象引发关注。为张铁林主持仪式的白玛奥色，“法王”身份受到大众及藏传佛教界的广泛质疑（12月6日《新京报》）。到底张铁林是不是真“坐床”？主持仪式的白玛奥色“法王”身份究竟真相如何？相信随着媒体刨根问底的跟进追踪报道，终将会还真相以大白还公众以明白。
我的问题是，无论张铁林坐床风波背后的真相如何，“假活佛”现象存在已是不争事实。全国政协民族和宗教委员会主任朱维群在接受央视采访时称，假活佛现象泛滥，严重的还可能威胁到国家安全。改革开放以来，藏区和内地交往越来越多，有些人利用这个机会，冒充活佛到中东部地区行骗，一骗钱，二骗色。假活佛现象，极大地损害了藏传佛教应有的形象。
有必要弄清几个称谓。通常，藏传佛教将修行有成就、能够根据自己意愿而转世的人称为活佛，“仁波切”则是藏族信众对活佛最亲切最推崇的尊称。法王乃佛教对佛的尊称，也是藏地群众对修行极好、学识渊博、威望极高，社会影响极大高僧的尊称。坐床则是藏传佛教寺院中的重大宗教仪式，是活佛传承过程中转世灵童依照宗教仪轨升登前世法座，继承前世法统的位置。也就是说，“活佛”“法王”称号绝非任何人都配他封自封，“坐床”仪式绝非任何地方都配坐。在我认为，张铁林坐床风波个案背后的真问题，与其说是对相关宗教身份仪轨的争议质疑，毋宁谓之是对国人真假信仰的臧否反思。
信仰是我们心中信奉尊崇，并愿意为之献身的精神，宗教信仰亦然。康德说：“真正的自由，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不想干什么就能不干什么。”假活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却不能不干什么”，当然是假信仰；至于冒充活佛骗钱骗色则不仅亵渎教义践踏佛教，更是涉嫌违法犯罪。假活佛骗术终究会被识破并自食其果。需要反思的倒是，近年来，形形色色的“活佛”“高僧”“大师”，何以像牛皮癣一样疯狂发作泛滥传播？到底是谁为他们提供了疯长土壤和寄生温床？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现下不少国人信仰缺失，抑或有迷信无信仰。有人归纳当下社会信仰缺失八大标志：官员有意图伦理无责任伦理司空见惯；消费市场假货泛滥愈演愈烈；“三天见效”的灵修班辟谷课异常火曝；“神医”“高人”“大仙”层出不穷；靠抄袭假唱艳照炒绯闻上位者被粉丝追棒；“捐赠秀”虚假捐赠欺世盗名屡试不爽；靠“原罪”发家的富翁大款为富不仁；社会诚信缺失致使互信成为奢侈。
无信仰的升级版便是假信仰。曾经担任过某地县委书记的丁姓人氏就曾有惊世之论：“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当官不收钱，退了没本钱。”其理论价值不仅在于他自己在贪污实践中成功完成“第二次飞跃”，而且此歪理邪说成为许许多多贪官们“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敛财圭臬。极具讽刺的是，这些贪官们在台上一定没少讲过“坚定理想信念”之类的豪言壮语，只是他们口是心非知行不一罢了。除了官场，民间假信仰也屡不鲜见。我敢打赌，倘若用测谎仪对寺院殿堂里的香客们做一番测试，庶几就会知道，有多少“善男信女”礼佛烧香压根儿就不是为了真心修行从善，而是为了求子求财求官求化险为夷。
假信仰的变种便是迷信，迷信导致的恶果比无信仰更可怕。比如贪官信奉尊崇的“大师”，自然不是思想深邃博学多才的大学问家，而是那些善于看“风水”说阴阳，算命看相占卜测卦的“赛神仙”“活菩萨”。山东泰安市原市委书记胡建学，“大师”预测他“有当副总理的命”，但命中缺“桥”，于是胡下令将国道改线，在水库上架起一座桥，无厘头地浪费了百姓的多少血汗钱。海南屯昌县工商局原局长吴岩，提拔干部不开党组会，而是让有关人员来他家拜“菩萨”，他的朋友多半是“道士”，选中的股长还要请道士算命，看是否与自己“相克”，可怜组织程序竟遭他如此强暴蹂躏！某省纪检部门统计，近几年来该省查处的厅级干部，身后大多有“大师”晃动的身影。假活佛装神弄佛妖言惑众骗钱骗色轻易得手，自然也是假信迷信甚至“知假信假”引发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惠特曼说：“没有信仰，则没有名副其实的品行和生命；没有信仰，则没有名副其实的国土。”然而，我们要的是真信仰，而不是假信仰；我们可以宽容无信仰，但不可容忍假信仰。因为，无信仰关乎修行，假信仰关乎品行；伪信仰比假信仰更可怕！我注意到相关官员表示，有关部门正在对真活佛摸清情况统一编表，将来对社会公布以辨真伪；同时呼吁地方政府加强合作遏制假活佛现象。而我要说的是，假若不救赎信仰危机重建信仰根基，假活佛就难以了断香火。因为公布真活佛，并不能阻绝“知假信假”；遏止了假活佛，还会有其他新变种出现。
文/陈庆贵
